年轻生命的最后一周

□本报记者 宋黎胜□

“超大量喝百草枯的小钟周日‘走’了。”4月18日刚上班，浙江省人民医院肾脏病科青年医生刘岳明就给记者打来电话，“唉，但愿他是百草枯禁用‘大限’到来前倒下的最后一个”。

只因憋屈，拿起瓶子一饮而下

小钟今年21岁，初中毕业后不久，从四川省南充市只身来到浙江省北部某县打工。工友说，小钟脾气有点倔，认死理，容易冲动，一点小事儿都会与别人争个脸红脖子粗。

“导致小钟喝百草枯的，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。小钟对砌墙某个顺序有异议，与包工头起了争执。”陪同来医院的工友说，“小钟挨骂后心里憋屈，拿起百草枯的瓶子就咕噜咕噜喝了下去。”

工友们发现小钟情况不对已是他喝下百草枯后的6个小时，连忙送他到当地医院，随即转送至浙江省人民医院急诊。

该院值班医生与肾脏病科医生马上实施抢救，予以活性炭洗胃，血液灌流连续性血液净化治疗等。然而，一切为时已晚。

生命就像喷了农药的小草，一天天枯萎

“百草枯的毒性发作比较缓慢，患者来医院时无腹痛、胸闷气促等明显危象。但不用几天，痛苦随即而来。”浙江省人民医院肾脏病科主任医师汤俊达说，“打个残忍的比喻，患者此时就像被喷了农药的小草，一天天枯萎下去，却没法治疗”。

“小钟喝下百草枯约250毫升，超致死剂量数十倍，且到医院就诊比较迟，接受洗胃治疗也迟，药物几乎全部吸收。在急诊室检查时发现，尿液呈深蓝色（百草枯原色），说明体内百草枯浓度极高；虽积极治疗，全身多脏器损害无法逆转。根据临床经验及评估，患者不久将死于多脏器衰竭。”汤俊达说。

“当时觉得大不了洗个胃，没想真死。”小钟得知实情，脸唰地变得死一般的苍白，好长时间坐在床沿。缓过神来，他红着眼睛，哀求医生：“给用些特效药吧。现在科技这么发达，还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吗？我只有21岁啊！”

刘岳明医生说，百草枯进入人体后，与人体组织细胞结合，产生强氧化性，引起脂质过氧化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产生大量氧自由基，损伤组织细胞，导致细胞凋亡、坏死。百草枯对肺部损害最重，可引起肺充血、出血、水肿和纤维化，直至最终窒息死亡。

随后几天，小钟急速衰弱，呼吸越来越困难，犹如被人掐着脖子，越掐越紧。入院第5天晚，小钟父母终于赶到医院见最后一面，白发人送黑发人，此境此情，让人心碎。

“他是凌晨4时左右‘走’的。像好多喝百草枯的患者一样，去世前，他也说不该一时冲动，能活下去该多好……”刘岳明心情沉重。

看似“低毒”的百草枯却是剧毒

浙江省人民医院急诊医学科副主任、主任医师张美齐介绍，按照中毒症状出现的时间划分，百草枯被定为中等毒性物质，包装上没有“骷髅头”警示标志，甚至有些还标注“低毒”字样。其实，百草枯的危害甚至比甲胺磷更大，磷类农药还有解毒剂，百草枯却几乎无药可救。

百草枯价格便宜，农村使用很普遍，加之其剧毒危害性宣传不够，夫妻闹矛盾，小孩大人争吵，邻里纠纷，一赌气或想拿死吓唬对方，看着“低毒”两个字就往嘴里灌。

“按照我们医院每年抢救几十例百草枯中毒者的经验，超过10毫升～15毫升百草枯，中毒者已很难生还。送到我们医院95%以上是杭州以外县（市）的中毒者，许多人催吐、送医洗胃错过了抢救的‘黄金时间’，送到急诊室时为时已晚。”张美齐提醒，误服百草枯要立即引吐；使用百草枯除草时，如感觉不适，应停止工作；如眼睛溅药，要立即翻开眼睑，用清水冲洗至少15分钟；皮肤接触后要立即脱掉污染衣物，用肥皂和清水彻底清洗；发生吸入，要立即将吸入者转移到空气新鲜处。碰到以上情形，必须迅速携药瓶标签将误服者送医院急救。


链 接

百草枯1882年首次作为化学指示剂使用，直到1954年它的除草特性才被发现。2012年，百草枯全球生产能力为9万吨左右，我国产能约为6.25万吨。

百草枯由于其毒性问题，在一些国家已经被禁用。2012年4月24日，农业部、工业和信息化部、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共同发布第1745号公告：自2014年7月1日起，全国停止生产百草枯水剂。2016年7月1日停止百草枯水剂在国内销售和使用。

虽然对百草枯中毒的治疗研究已经进行数十年，但至今没有找到特效解毒药，一些辅助治疗手段有一定作用，但无法解决根本问题。